且行且歌  

黄河九曲(四)


 

申公豹去阵心看了一眼敖丙。

敖丙站在水面上,河面光滑无痕,仿佛一面剔透的琉璃水镜,将星辰渊薮都一一濯洗干净。他安安静静站在星河里,安安静静望着远方,似乎在发呆,又像在等什么人。

申公豹上前,敖丙像被陡然惊醒而暴怒的龙,一掌携着寒冰冷意,朝申公豹袭来。申公豹冷笑一声,毫不留情引出电光,在他心上伤口一击。

敖丙便立在原地不动了。

申公豹给他把了把脉。有些虚弱,还好,性命倒无虞。

倒是命大,偌大个黄河阵的灵力周转,也没将他抽空。到底是灵珠转世,天纵奇才。

怎么就是个蠢货呢?他将双掌啪地在敖丙双肩上重重一拍,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徒弟,恨不能把他脑中的水给摇出来。以前是个多好的苗子。

因天劫一事横生枝节,申公豹与敖丙分道扬镳,敖丙自己并不知如何炼化龙角,因此直到现在还顶着一双玉蓝色的龙角,无端给那隽秀端方的面容添了一分妖气。

果然是个蠢货。为个不相关的人毫无底线地付出,是最蠢的。到头来,得到了什么呢?

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太乙把他那徒弟吹得天上有地上无,你这傻子也把他当成心尖子,可那魔丸不也是个白痴,徒徒浪费了你那拼死换给他的一缕元魄,自己跑到这阵中来,任由捏圆搓扁。

申公豹暗忖,等哪吒元神崩溃,仙根尽断,就将魔丸纳为己用,一起填进阵心去,倒也便宜,也省得敖丙独木难支,起码保他一命。

申公豹哼笑一声,抽身离开。

他一转身,步入雾中,没走多远,忽然听得身后砰然一声巨响,排山倒浪,激得云雾逆流狂散。申公豹一惊,刚要回首看去,一柄长枪携着浓厉火光,刺破滔天水浪,倏然直杀他背心要害。但或许是哪吒堪堪苏醒,力道虽大却失了少许准头,申公豹一跃,那火尖枪仿佛一颗刺目流星,猛地扎入一旁半山峭壁。山雾被这悍然一枪杀破,火光引燃云雾,烧净面前云霾,渐次露出铁灰色连绵脉岭。

此处竟是一线陡峭峡谷,两侧山脉互相威逼,徘徊拉开千里苍碧远影,中间支流静静滔流,水泽浅浅,倒影两侧狭隘高壁,头顶拉出一线寒冽长空,零星几滴星子不关己事,高高在上地闪烁。

几颗血自火尖枪身上甩脱,滴落在了砂砾地面,火花似的烧出淡淡的焦黑,带出一缕硝烟气味。

申公豹一挑眉。

哪吒猛地将手指从心口拔了出来,又溅起浅浅一捧赤血。

他毫不在意地甩甩手,修长指尖上崩落一溜血珠,更浓的硝烟味自他血液里散发出来。那是火的味道。

有点意思。

黄河阵中,反击会死,不反击会被夺去仙魄,再不能使用仙术,放在如今这情况,也堪堪就是条死路。

以心脉受损为代价换得清醒,玉碎瓦全,倒像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魔丸能做得出来的事。。

哪吒脸色极苍白,红眸几乎黑若点漆,眉心咒印色泽黯淡,唇色近乎透明,看得出极其虚弱。可他倏然抬手,火尖枪争鸣着飞回他手心。混天绫挽他臂弯,风火轮争杀出滚烫明艳的火光,在连片的铸铁群山之中,他仍然是唯一的光与唯一的颜色。

“我确实很怕一个人,很怕当初什么都不知道,傻傻的让我爹把命换了。怕我娘不要我,师父被我拖累,敖丙被我害死。这阵确实挺厉害的,把小爷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都翻出来了。”

他挑起嘴角,眉眼凌厉,带着傲然挑衅与凛冽杀意,骤然身形一动,原地沙石飞溅,传来暴炭般一声巨响,少年已然袭杀到了申公豹眼前。

他身上鲜血淅淅沥沥洒了一地,将满地都灼出焦黑火痕来。申公豹待要取出雷鞭,忽然头上挨了狠狠一下,砸得他竟眼冒金星,一块金砖抛向河底,轰然入水,砸出丈高水浪。

太乙那白痴,到底给了他徒弟多少法宝?!

“但我唯独不怕死!”

再一回头,混天绫自哪吒手臂飞出,像条毒蛇似的蹿了过来。申公豹堪堪躲开,一鞭击上那红绫,谁知混天绫打蛇随棍上,竟径直绞上他雷鞭锯齿,狠狠缠住,一时僵持不下。风中游离着愈来愈浓的硝烟与血腥味,哪吒的声音忽然在申公豹身后响起:“你不是说我斗不过命?”

“我非要斗赢给你看。”

因为虚弱,他声音有些低哑,可字字句句仍然说得清楚,低凉冷冽,仿佛一把即将见血的锋利匕首。混天绫猛地卷起,将申公豹牢牢缠住,哪吒手中火尖枪厉芒已出,申公豹眼看避无可避,却丝毫不见惊惶,甚至略略勾起了唇角。

“是、是啊。”他金瞳狰亮,正仿佛一头亮出獠牙的野豹,舔舔锋利牙齿,低声狞笑道:“你们也终将重蹈同、同一条覆辙!”

哪吒心头直觉一闪,猛然撤回混天绫后退,申公豹狰狞道:“晚了,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!”

他反手拽住火尖枪枪尖,莲花机关急变,申公豹紧抓枪头一甩,将枪头喷出的燃燃烈火扫向山壁。他猛一跺脚,河水中骤然轰隆隆震动不断,光芒万丈,冷意森森,直直刺入哪吒眼球。一盏琉璃灯沐破水泽,淅淅沥沥地自水底升了起来。

“九曲黄河阵以龙为心,阵、阵眼,正是万绝灯。”

耳畔听得申公豹大笑道:“安心去死,留、留个魔丸在阵心与敖丙作伴,岂不正合你、你意!”

哪吒咬牙,混天绫护住双眼,反手凭着记忆将乾坤圈猛地砸向了申公豹之前所在方位。乾坤圈砰地撞在一旁山腰,料峭山壁先前连遭两下悍然重击,竟支撑不住,土沙山石滑崩瓦解,簌簌沙沙如浪狂涌,兜头朝哪吒盖了下来。

哪吒勉强凭着声音与直觉,数次闪避腾挪,但那冷光如针如刺,竟扎透混天绫,刺得哪吒眼球发胀,仿佛一根冰冷长针,直直分开他眼皮,杀进脑仁之中。那疼痛起初还细如针扎,渐渐的越演越烈,在他脑中翻绞腾挪,眉心灵印更是疼得仿佛有人拿着长钉寸寸往里凿锲,他痛得撑不住,再也无暇去管头顶崩落的巨石,“啊”了一声,伸手去抓痛得几乎发痒的眼。

他指甲尖厉,这样一来几乎必然抓伤双眼,申公豹看一眼他头顶滚滚而落的巨石,对这结果倒是满意,冷声暗笑:这魔丸先前被敖丙击了一掌,为求自黄河幻阵中脱身,自己损了心上三寸,本就身受重伤,再强撑着争战许久,已是强弩之末。这时再被万绝灯所照,哪怕魔丸元神坚不可摧,也能伤他五感,噬他记忆,最后毁他三魂七魄。形神俱灭,不过如此!

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!

就是这山塌水崩,尘土飞扬,待会要将魔丸从这山野狼藉之中翻出来,稍稍有些麻烦……

罢了,能者多劳,想来姜子牙也没那么容易放弃,黄河阵必然还要维持许久。若是只让敖丙一人供给,恐于他性命有碍。扔进一颗魔丸陪陪他倒也不错。横竖万绝灯这些天来贪婪汲了这许多灵力,稳赚不赔。

哪吒已将眉心灵印胡乱抓出了血,眼看要将眼球一并抓伤,恰在此时一指雪白长河忽然通天而降,猛地攥住了他手腕,红影一闪,哪吒被提上了高高河谷。申公豹神色一厉,抬头望去:“是谁坏、坏我好事?”

一道声音带着花椒味远远传了过来:“是你师兄!”

申公豹双眼微微瞠大,面容有一瞬间狰狞,腾身在滑崩石块上数次跳跃,也踏上了河谷山崖。

太乙单手提溜着哪吒,像个护崽的母鸡提溜着小鸡仔,面上不见了往日宽厚,双眼几乎要烧出火光来:“师弟,趁师兄不在欺负师侄,好大的威风哈!”

申公豹负手,冷笑一声:“他自己找、找死,谁拦得住?!”

远离了那万绝灯浸沐,哪吒渐渐找回神智,但他双眼仍然刺痛,无法睁眼,只得隔着一层混天绫望向他师父,素来嚣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茫然懵懂:“师父?”

“唉,混账娃儿,除了你师父我还能有哪个?”太乙一掌拍在他头顶,恨铁不成钢道:“师父给你的法宝都是摆着好看的吗?金砖砸他噻?阴阳剑削他噻?九龙神火罩烧他噻!?”

哪吒愣愣地道:“……砸了。弄丢了。”

“撒子弄丢?金砖?这有撒子,师父给你准备的媳妇本多的是!”太乙豪迈道:“还有十几块,幺儿你随便丢。”

哪吒忽然惊醒:“师父你怎么进来了?!你……”他想起刚才将自己手腕揪住的东西,愣了一愣:“刚刚那是拖把?”

太乙怒道:“什么拖把?是我的拂尘!”

申公豹冷笑数声,已然踏石攻了过来:“少在我面前演师、师徒情深!”

太乙反手提起哪吒,数个腾挪,闪过申公豹手中雷光烁烁。哪吒几乎有些慌了,反手去揪他衣袖,但因为看不见,落了个空:“你怎么突然能用仙术了?你怎么进来的?师父你——”

太乙素来体术不精,躲得狼狈,可这次似是超常发挥,竟牢牢将他护在身后,半点也没让申公豹手中长鞭蹭到,闻言骂他道:“你个瓜皮,要是我不进来,你个娃儿刚刚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都晓不得!破相了看你还啷个讨媳妇。小孩子家家管啷个多做爪子,快!去找那条小龙去!”说着,反手将哪吒一推,忙中偷闲吹了个口哨。

风火轮应召而来,铮铮滚出数里火光,将哪吒载住。太乙与申公豹缠斗,拂尘长鞭落空甩在山壁便是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,激烈得几乎撕碎流风。崎岖山石崩流塌陷,尘土飞扬,溅起丈高水浪,竟是一副要把此处山河填平的悍然气魄。

哪吒双眼无法视物,四周嘈杂冗乱不堪,竟一时分不清太乙方位:“师父!”

这才远远的传来太乙腌着花椒味的嗓音,烦道:“哎呀师父忙着打架,快点噻!敖丙是阵心,你要不把他叫醒,大家都得玩完!快去快去,靠你了哈!”

哪吒咬咬牙,驱使风火轮一转身,风驰电掣,奔进了云雾之中。

 

太乙手中拂尘击空,砰地打在山岩上,发出一声震天巨响。申公豹一跃,站在山壁一支虬曲横生的老树,斥道:“荒谬!不过徒、徒劳无功!”

太乙屹立在对面山崖一块凸生的碎石,手握拂尘,道袍袖摆被雷光滋溜出一串腥黑焦洞,皮开肉绽,滴滴答答落着血。

申公豹道:“我那徒、徒儿神智已囿于万绝灯中,哪怕是天皇老子来也唤、唤不醒了,那哪吒身受重伤,此去除了送、送死,还能有什么结果?”

太乙嘿然道:“师弟你话咋个啷个多,通天教主就只教了你怎么说废话吗?”

申公豹被激怒了:“不、不得侮辱教、教主!”他双眸狞亮,唇边忽地又挑起一丝残忍笑意,怜悯望着对面山谷崖边的太乙:“倒是师兄,你这又、又是何苦?”

“九曲黄河阵只杀修仙之人,”他笑道:“你仙根已断,便如、如覆水难收,再无登仙可能,倒是不用担心黄河阵将你摄入幻、幻境。但你救徒心、心切,不惜以禁、禁术强行调用法宝。凡人便如蝼蚁,妄想动、动用仙术,便需以寿……寿数为代价……”他仿佛一头嗜血凶兽,贪婪又恶意地道:“师兄,你就不后、后悔?”

太乙满头花白,没用木簪簪齐,风沙之中仿佛河边蓬乱飘摇的荻花。他笑道:“有撒子好后悔?刚好哪吒那娃儿伤了眼睛看不见,不然还得叫他乱担心。越长大越啰嗦。你不理解算球,反正我有徒弟,你没有。”

申公豹眼神一冷:“你以为怪、怪谁?!”

太乙一个腾身,手中甩出一道金色急电,仿佛一把锋利刀锋,倏然割裂涛山涂壁,朝申公豹齐齐卷去:“怪你个人噻!”

申公豹恨得咬牙切齿,躲过他手中山河社稷图,急招雷鞭,恨不能将这死胖子一寸寸绞成肉泥:“你如今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,妄动神器,能、能有几年寿数好烧?”

太乙举身挥袖,道袍被风鼓荡,涨满峥嵘。一道沟壑般的深深皱纹忽陷在脸上,他却不为所动,满面尘灰地露齿露出一个欠打的笑,下手却惊天动地:“那你打我噻?你管我有多长好活,要收拾你个混账,够了!”

“那、那可未必!”

 

 

万绝灯效果还没完全消失,哪吒无处辨认方位,风火轮飞得跌跌撞撞。他头昏眼花,眼前一片昏昏赤红,耳边嗡然作响。血流散在雾里,烧得一路上都是赤荧荧的碎星,又吃不准敖丙在哪,索性降落在地,破罐子破摔掏出怀里海螺,吹了起来。

他中气百年难得一见的不足,一段海螺呜呜咽咽吹得仿佛奔丧哀乐,空空寂寂,荡在山脉霭雾之中。

敖丙先前听见他吹海螺就对他喊打喊杀的,应当是因为先前申公豹用海螺骗他,他现在失了神智,听见海螺便觉得有威胁,这次应该也会顺着海螺过来找他。哪吒现在看不见,只能靠这办法碰运气。

我就不了山,便让山来就我吧。

他吹了一阵实在吹不动了,便停了下来,静静等着。

一片沉默之中,忽然传来了足靴轻轻踏过水波的声音。

那跫音轻慢,略有迟疑,分开水流,最终停在了相隔数丈的地方,似乎正在注视着他。

此处远离了太乙与申公豹,便将那轰天彻地的动静也一并掩在浓雾里,沉默得如置深海,只剩河水湍湍。先前敖丙听见海螺就要杀他,可这回敖丙虽然来了,却只是静静站在远处。哪吒耐心耗尽,索性又把海螺抬到嘴边,一口气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,逡巡出回声漫漫,仿佛无声催促。

敖丙终于动了。风声急响,如一只飞鹤,朝他掠了过来。

哪吒遽然回身,混天绫蓄势待发已久,自眼睫之上坠落,猛地蹿了出去。赫赫风声骤起,下一秒传来冰霜碎裂之声,敖丙宽袖掠过长风,倏然间声响近在咫尺,竟然已经甩脱了混天绫,腾至他眼前。

几缕软凉长发携着淡淡水汽,若有若无地抚了过来。

哪吒凭着天生而来的敏锐直觉与周遭破空风声,与他缠斗起来。

敖丙虽然一样被万绝灯伤了眼睛,可毕竟已经适应,并不影响出招打架。哪吒却尚未习惯,十分不利。他听着簌簌冰棱凝结之声,心下念头急转,脚下却半点不耽搁,不闪不避,迎着敖丙携着寒意而来的手撞了上去。

风声一啸,数枚冰棱擦着他耳畔过去,割破脖颈皮肤,传来一丝锋锐刺痛。哪吒神色动都没动,任由敖丙的手裹着锋利冰霜猛地撞在自己肩胛,自己撞进他怀里,电光火石般反手掐住他脖颈,逼得敖丙略低了头,然后哪吒狠狠咬破自己舌尖,一抬脸,咬在了他嘴上。

敖丙的动作僵住了,像个被剪断了线的偶人,手茫然而迟疑地停在了他的脊心。冰烧雪凝一般的长发水意朦胧地泻下来,拂过哪吒侧脸,在哪吒锁骨处积出流水溪湖般小小的一湾。

趁他呆立着一动不动,哪吒屈腿在他膝骨轻轻一踢。敖丙猝不及防一个趔趄,哪吒肩骨被他击碎,冰气入体,掐着敖丙脖子的手软得使不上劲,也没什么力气撑住他。两个人齐齐摔在了水面上,溅起好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,衣服尽皆湿了大半。

奇迹般的,敖丙失去桎梏,却没有推开他。

哪吒趴在他身上,看不见他表情,便索性不去管这家伙在想什么,径直伸出舌尖撬开了他唇齿。敖丙仿佛像是被吓到了,整个人都僵直着,牙关随着哪吒的动作讷讷地缓缓松开,不知所措地任由哪吒将滚烫舌尖舔了进来。

这样正好,方便。

他唇齿微凉,呼吸间带着极淡的水意,很快便被哪吒舌尖带着浅浅硝烟气息的血腥味盖过。

哪吒松开他,摸索着捧住他的脸,凭着记忆,用完好的那只手在他额头上画出一道血纹。画到一半有些喘不上气,又担心这点血不够,便将心口旧伤撕裂,忍了忍心口剧痛,咬牙继续画完了。

快点……再快点!

他灵台肃然一冰,嗡一声轻响,魔丸与灵珠发生了共鸣。

哪吒垂下头,摸索着,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敖丙的额头上,深深吸了口气。

 

不就是七情六欲?

不就是失了记忆?

不就是心尖血?

不就是元神魂魄?

 

我有的是。

你若在这荒山野岭打个盹,醒来忘了红尘万丈,我带你重走一趟就好。

正好你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我,唯一的朋友是我,最重要的人是我,生命里全都是我。

正好我天生火相,哪怕冰冻三尺,也难凉我心上三寸热血。

正好小爷生来就是魔丸,纵七情肆六欲,记起仇比谁都记得明白,其他的都一塌糊涂,唯有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统统擅长,尤其擅长爱你。




TBC.



考虑是不是应该把合集的名字改一改……

2019-08-15 评论-85 热度-841 饼渣丙吒哪吒之魔童降世敖丙哪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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